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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詐捐”事件背后的多面共享廚房:生意、“公益”與流量密碼
發(fā)布日期:2023-04-18 閱讀次數(shù):

  在官方通報發(fā)出后,鬧得沸沸揚揚的鄭州共享廚房“詐捐”事件,逐漸有平息的趨勢,前來圍觀的人少了,店里做飯的人又多了起來。

  在澄清了合伙人之一的張廣兵并沒有豪車豪宅以及受贈予(官方通報用詞)資金將被監(jiān)管后,關(guān)于事件的討論也趨于理性,共享廚房的創(chuàng)始人們開始反思整個事件,也有經(jīng)常做公益的人士來到店里提出更加專業(yè)的觀點和看法。

  復盤整個事件,我們不難看出整個事情的關(guān)鍵點就在于,原本是生意的共享廚房,怎么就模糊了邊界,被描述成公益與慈善?

  在鄭州市金水區(qū)緯五路上,集中了河南省腫瘤醫(yī)院、河南省胸科醫(yī)院與河南省人民醫(yī)院三所三甲醫(yī)院,周邊不少商戶都是為了這里的病患及家屬服務的,包括共享廚房。

  實際上,這一片的共享廚房不僅僅是陷入風波的張廣兵一家,還有一個沒有門頭、隱藏在一家早餐店后面的小店,據(jù)店主稱也已經(jīng)開了快9年,而另一家則在一家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的二樓。

  在這些店里,做飯的價格和張廣兵幾人的共享廚房并無大的差別,甚至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里的那家更加低廉,但沒有人對共享廚房的概念進行拔高,甚至那家沒有門頭的小店老板坦言,自己就是將共享廚房當作一門生意在打理。

  沒有門頭的小店老板姓梅,其表示自己是從2014年開始做共享廚房的,“當時叫營養(yǎng)餐加工,炒一個菜5塊錢,現(xiàn)在也是這樣?!?

  梅老板表示,自己干這行就是當個生意在做,目前就是賺錢,“由于確實方便了一下病患家屬,所以說破天也就是兩分愛心、八分生意,但肯定不是做公益?!泵防习宸Q自己家里還有女兒要養(yǎng),“不賺錢一家人吃喝咋辦,夫妻倆之所以干這個是因為確實比打工強點,也有時間照顧女兒,一個月下來能掙萬把塊錢?!?

  “當然也有困難的時候?!泵防习灞硎荆ツ暌咔槠陂g,店里關(guān)了幾個月,一下子沒有了收入,但還得交房租,雖然東家有減免但并不是一分不要。但整體來說還是可以賺點錢的,不然肯定早就不干了。

  開在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里的另一家共享廚房,面積和規(guī)模更大。一名工作人員表示,店就是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的老板開的,“也是為了給其他商戶攬點人流量,有些人買了菜沒地方做飯,有些想做飯沒有賣菜了,所以就弄了個共享廚房?!?

  此外,記者還在緯五路上看到一家正在招租的便民市場,招租廣告明確寫到招募的商戶除了瓜果蔬菜、禮品堅果、日用百貨、簡餐熟食、服裝鞋帽外,還包括共享廚房,而且整個海報中共享廚房處于核心位置。

  “總不能獻愛心還需要招聘員工來獻吧?!币幻愤^的市民評價道,其認為共享廚房的存在確實方便了不少人,但意義不宜過于拔高。

  目前,引發(fā)爭議的那家共享廚房是張廣兵、王戰(zhàn)勝、魏興江三人合伙于2020年開創(chuàng)的。此前三人各自為戰(zhàn),因為所在的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要拆遷,所以三人合伙盤下了現(xiàn)在的店面。

  “那時候叫營養(yǎng)餐加工?!蔽号d江告訴記者,關(guān)于堅持9年的說法,主要指王戰(zhàn)勝。“2014年,王戰(zhàn)勝在一個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里炸丸子,經(jīng)常有人想借用他的廚具做飯,因為是借用也沒有詳細的價格,家屬就看著給,一般就是5塊錢,5塊錢的定價就是從這開始的。最后,王戰(zhàn)勝就關(guān)了丸子店,專門做這個了。”

  而魏興江是2016年開始做的,當時因為老婆生病,“第一次就住了38天,我干脆就在這開了店。”魏興江坦言,自己當時也把共享廚房當作一門生意在打理,“那時候確實是為了賺錢,畢竟當時欠了30多萬的外債?!蔽号d江說,為了做好,自己當時每天工作18個小時打底,“所以當時我們幾家店里,我的生意是最好的?!?

  4月16日上午10點出頭,就有病患家屬到共享廚房里操辦起來,來的人多是做排骨湯,燉牛肉之類的“大菜”。有些病患家屬來的次數(shù)不多,對店里的廚具不甚熟悉,這時候就需要魏興江和王戰(zhàn)勝出手相助,當然還有一些平常在家不做飯的大老爺們,更是離不開他們的幫助。

  魏興江和王戰(zhàn)勝是共享廚房的合伙人,對于目前的情況,兩人都不愿意多談,他們告訴記者,目前政府部門已經(jīng)介入,“先聽聽他們的結(jié)論吧”。

  線斤裝的大米,將米倒入一口巨大的電飯鍋里,看著離裝滿還差一點,魏興江又拆開一袋,朝鍋里又添了點,魏興江說這一口鍋能做13斤米。在店里,這樣的大鍋還有一口,此外還有一口能做8斤米的。

  在共享廚房里貼有這樣一張條幅,上面寫著“早晚做飯送粥,中午做飯送米飯”,也就是說這三口鍋中的米都將被送給前來做飯的人,而這一點也曾引起過爭議。

  在共享廚房,記者見到了四位早上曾在梅老板店里咨詢燉排骨價格的病患家屬。這四人告訴記者,他們最終回到共享廚房做飯,主要還是因為這里送米飯、送面條。

  魏興江告訴記者,這些年共享廚房一直在送米飯,有捐贈的話會多送一盒,臨近下午一點半,當天的做飯“午高峰”結(jié)束,魏興江告訴記者當天已經(jīng)送出了近50斤(干米)米飯。

  記者注意到,不少人對于共享廚房(不單指張廣兵一家)的存在還是非常歡迎的,認為方便了病患的特殊飲食要求,自己做飯也更便宜。

  一位大姐向記者展示了她今天做的排骨湯,25元的排骨、2.5元的胡蘿卜、3元的餐盒以及10元的使用費,共計40.5元,加上送的兩盒米飯,按一般飯量計算,記者目測夠3人食用。

  而在河南省腫瘤醫(yī)院的營養(yǎng)餐窗口,一份山藥排骨湯25元,只有小小一個餐盒,記者目測上述大姐所做的湯,至少能裝5個這樣的餐盒。

  另一名姓申的大哥告訴記者,來這做飯確實能省不少錢,對于炒菜5元、10元燉湯的價格,申大哥表示作為顧客自己肯定是覺得越便宜越好?!暗召M也能理解,畢竟他們也要吃飯,養(yǎng)家糊口?!钡甏蟾绫硎?,共享飯店肯定不能算公益性質(zhì),“算是有點愛心在里面的一個店吧,畢竟他們還會送點東西,其他店也不送嘛。”申大哥認為,公益就是一點錢都不能收,全免費才算。

  另一名姓夏的大哥也表達了類似觀點,同時其還認為按目前收費,共享廚房能夠有所結(jié)余,不至于干不下去。對此,魏興江表示,目前每天店里的顧客就200余人,每天流水就一千六七,“之前我一個人干的時候,就差不多是這個數(shù),我們估算每天在300人以上才有可能包住(維持?。??!?

  至于共享廚房到底是生意還是公益,魏興江說其實這幾年也沒想過這個事,“就當是一個事情在做而已?!辈贿^魏興江告訴記者,之前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拆遷的時候,確實有顧客挽留,希望他們的店能夠選址重開。

  至于共享廚房怎么從一門生意逐漸被描述成愛心、公益的,沒有人能夠把出準確的脈絡(luò)。

  但據(jù)魏興江回憶,有一次他在跟當?shù)匾晃桓襟w有關(guān)系的人聊天中,向其透露過共享廚房不好干,“(對方)也沒給我說,偷偷拍的,結(jié)果發(fā)出去,大家就來捐東西?!?

  慢慢地,共享廚房在傳播中逐漸變成了抗癌共享廚房,甚至是愛心抗癌廚房,“2分愛心、8分生意”的共享廚房變成了“8分愛心、2分生意”的傳播印象。在一次次傳播中,共享廚房收到了捐贈,傳播者獲得了流量。

  魏興江告訴記者,此前愛心人士捐贈時自己都會拒絕也會阻止另兩名合伙人接收,“尤其是錢,我們都退回去了,但這次我沒阻止?!?

  “現(xiàn)在我們也意識到自己有問題,當時那些錢就不應該收。其實頭一晚我都沒敢收,第二天我給一個人講述各地愛心人士現(xiàn)在都在捐款,我很感謝,對方說這可以收,我才敢收?!?

  魏興江說,發(fā)生現(xiàn)在的情況他也沒想到,“畢竟我也說了,回頭收到錢我會公布出來。為什么還沒公布出來?你知道送來的物資,我們要清點、收拾送到倉庫,這也不能老放到外面,結(jié)果事情還沒弄好了,事情反轉(zhuǎn)了”。

  “還是我們意識不高,我們不懂,現(xiàn)在知道,沒有監(jiān)督,我們是不能接受捐贈的。”魏興江說。

  在店里,記者看到魏興江在與一名大姐“對峙”,問其是不是前幾天在網(wǎng)上說自己沒有送米飯?大姐有些茫然并趕忙否認,魏興江拿出了視頻截圖,最終確認給他“造謠”的并非眼前的大姐。不過記者注意到,兩人確實有些相似,尤其是衣服,加上兩人都戴著口罩確實有點難以分辨。

  陷入輿論漩渦后,關(guān)于共享廚房及其合伙人的各種說法滿天飛。共享廚房前的蔬菜店也被指是張廣兵等人的“產(chǎn)業(yè)”,并傳出了“不在共享廚房前面的蔬菜店買菜不讓做飯”等流言。

  在社交媒體上擁有千萬粉絲的網(wǎng)紅“肉肉大搜索”因前來捐助了20萬被指責是詐騙犯、是和張廣兵等人一起在演戲,“肉肉大搜索”不得不出面澄清。

  而在短視頻博主“莫扎克”直播時,一名自稱“志愿者”的周女士因為給共享廚房發(fā)聲,引發(fā)直播間網(wǎng)友質(zhì)疑。16日下午,周女士稱自己遭受網(wǎng)暴,現(xiàn)在十分害怕。周女士稱自己3月24日第一次加上張廣兵的微信,“當時到店里看了看,送了點吃的并捐了300元,4月11日我又來了一次,因為直播的時候,我看王戰(zhàn)勝不善言辭,我就幫忙講了兩句,現(xiàn)在就被網(wǎng)暴。”周女士表示,自己在幫共享廚房發(fā)聲后,視頻被惡意剪輯,被稱與店家很早就認識,串通在一起,“我愿意接受一切調(diào)查,希望能還自己一個清白,同時作為一個捐贈者,我也想等一個公開公正的回答。”